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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个法则不言自明:说书人不能大笑或痛哭。像这类的行为,只会使人无法理解,迷惑地从摊前离开。
就算是个敏感到迎风下泪的人,也必须先了解你的工作是使他人明白,风如何引触痛苦。
这是件很困难的事,但也可视为挑战的技巧,因为听众聪明得足以鉴别故事,你没法把他们当成笨蛋,蒙骗过关。很多时候,失败似乎无可避免。

坐长途车遇雨,雨打山壁,忽然想起莼鲈的诗:
好男儿岂负黄衫,经雨青山石骨巉。百劫虫沙孤塔默,九重抗疏宰臣衔。清时鲁殿遗残迹,终古胥涛送远帆。浩荡乾坤真一掷,蓦然吹泪海风鹹。
我最后一次看到这首诗,少说也是好几年前了,但回想起来还跟第一次见到一样完好如新。
虽然如此,我始终无心探究他字面下的隐喻(尽管多少也猜到一些),因为了解以后,多半不能同意。
很自然地理解为什么对这类诗会有批评,但可能没有什么批评能使人放弃喜爱,因为他有出众的技巧。
在很多人看来,技巧不能成为某种工具,用于贯彻某种观念,便是失败的;事实也大多是这样,但有例外。就像一尊石像的设计建造者已死去多年,他们生前所有动机都无人知晓了,而石像还在日光下熠熠生辉,供人作出合理的揣测和奇特的误解。
这大约是郁达夫所说的“骸骨迷恋者”吧。明知将死——不管是人,还是近体诗——并将死得微贱无意义,但对生活美好醉人的那一面仍徘徊不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