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雷詩曆(卷三) 发表于 2017-02-27 | 分类于 存档 | 暂无评论 #南雷詩曆卷三 ##贈百歲翁陳賡卿 (庚申後詩見《吾悔集》 以下壬戌) 渾風久緬没,相刃在魂魄。魁然號長者,而生不滿百。越城陳賡卿,年今百歲積。六十舉孝廉,四十仍講席。時為小豔詩,風花繞几格。小雪山陰路,狂花禹廟石。處處繋釣舟,不記幾回適。念此百年内,鐘石累變革。一窖少壯塵,堆來千百尺。道旁與溝中,何地非枕席!君若不知者,似與天地隔。生平百歲人,不能三四炙。慈水劉伯淵,名位著宦籍。曾憶向余言,江陵嘗歎息。定宇①文中豪,念庭②酒無敵。西人湯若望,曆算稱開闢。為吾發其凡,由此識阡陌。近者潘老人,牛衣從賤役。此皆元氣成,人力無所藉。吾聞九十者,天子就其宅。陳翁猶苦貧,養老稱西伯③。 ①鄧。(註:鄧以讚,字定宇) ②伯淵號念庭。 ③赓卿名箴言,生於萬曆癸未,舉崇禎壬午鄉科,至今壬戌,壽百歲。 ##青藤歌 文長曾自號青藤,青藤今在城隅處。離奇輪囷歲月長,猶見當年讀書意。憶昔元美主文盟,一捧珠盤同受記。七子五子廣且續,不放他人一頭地。踽踽窮巷一老生,崛强不肯從世議。破帽青衫拜孝陵,科名藝苑皆失位。叔考院本供排場①,伯良紅閨詠麗事②。弟子亦可長黄池,不救師門之顦顇。豈知文章有定價,未及百年見真偽。光芒夜半驚鬼神,即無中郎豈肯墜!余嘗山行入深谷,如此青藤亦累累。此藤苟不遇文長,籬落糞土誰人視?斯世乃忍棄文長,文長不忍一藤棄。吾友勝吉加護持,還見文章如昔比。 ①史槃字叔考,以院本行世。 ②伯良名驥德,红閨詩和者甚衆。 ##陳賡卿以所用柱杖見贈 三首 老人百歲字賡卿,贈我茶條金石形。杖國杖朝姑舍是,且隨劉樊拾青櫺。 劉阮遺踪在四窗,白公弟子更無雙。一枝柱杖蓑衣社,不署官階向石矼。 曾相陳翁四十年,花時多泊鏡湖船。青鞋我即無拘束,不向红塵十丈邊。 ##聞太宰筇杖高元發所贈 石塘太宰筇州杖,到我流傳百廿年。猶帶華堂脂粉氣,還須一洗化安泉①。 ①化安泉最清冽。 ##平陽寺觀舍利 平陽茶話後,登樓觀舍利。推窗邀日光,微風捲空翠。小幢烏思藏,内裏錦絳地。瀉出白磁盆,銀匙聊撥剌。或如粟米大,或如芥子細。半红或半白,細大同一致。此名為瑟瑟,注自白居易①。將無以寶石,而為舍利偽。抑亦舍利者,原與瑟瑟類。譸張不可知,考索姑且置。即如阿育王,銅塔慈聖賜。塔中方篋盛,篋中金鐘寄。故故為遮闌,無非眩人視。遂有庸妄人,哆口所見異。吾友寒泉子,不作此兒戲。腐草化為螢,老蚌明珠媚。何況於人身,總是尋常事。 ①見集中琵琶行。 ##蔣萬為、陸鉁俟、洪暉吉在越城,有《壬戌七月既望》之作,余亦同賦 壬戌之秋七月望,赤壁一賦留高唱。所經壬戌十一番,不計治亂與興喪。即今年月日俱同,越城古寺棲遊杖。魚螺聒耳中元會,饑鬼蓁蓁啼盆盎。娑羅兩樹月明中,悲風激切影磨盪。高山斷岸雖不見,此景亦足供酣暢。人言蘇子遊赤鼻,姑取赤壁以相況。清風明月何在無,何地為真何地妄?天壤名氏亦偶然,始歎文人筆何壯?遂使洞簫楊世昌①,能與孟德相頡頏。我生之前且莫論,我生之後壬戌兩。前者余年方十三,亦在越城看月上。六十年來城市非,唯有中天月無恙。 ①賦中「客有吹洞簫者,乃綿竹道士楊世昌」。見吴匏庵詩。 ##越城七月偶見梨花盛開 花開六月玉山梨,海内何人不賦詩?今日越城花滿樹,空園唯有曉風吹。 ##壬戌八月八日初度 今年初度亦何堪,五十年前二十三。小女新詩如濯錦,門生土物自呼蠶①。自攜百歲陳翁杖,去聽千尋樊榭潭。危苦此生成過去,不須重復理閒談。 ①甘肅水名。 ##中秋無月示女徽音 准擬千山一夜明,其如叢桂溼三更。穿雲鴻雁無心到,吊月莎雞分外鳴。天意似憐秋思苦,人間好罷斷腸聲。明朝還向樓頭坐,應慰詩人一段情。① ①朱淑貞中秋聞笛,有「斷腸聲」之句。 ##十六夜次前韻 洗出蟾光分外明,月華難定是何更?霓裳久矣煙雲散,清話悠然環珮鳴。信是慘淒秋里月,又堪淅瀝樹間聲。即今風雅何人主?偏是紅閨得性情。 ##題徽音詩稿 五首 溶溶露氣滿空浮,樹響泉聲一例收。明月似聞此嘆賞,不曾移過别山頭。 絶代佳人空谷中,梅花為骨雪為容。豈知自是關天意,恰好開窗玉女峰! 薄命生來不自由,性情偏是愛深秋。落花衰柳關何事,每見無端輒淚流。 夢自九天玄女來,一生長把白羅裁。嫣紅淺緑都清净,一樹停停月下梅。 放翁片石在江隈,古渡人喧返照回。一自夷光家住後,有人題作浣紗來。 ##有餉余菊二本者 荒村九月盡,始見菊花開。亦了東籬事,方傾重九杯。黄柑初脱蒂,紅葉看成堆。莫道秋容淡,晚香續纊來。① ①東坡:「吾嶺南以十一月望,與家人泛菊作重九。」 ##寄周子佩 不到姑蘇十九年,魯靈光殿喜巍然。難銷字脚模糊血,打破支那籠統禪。千里未成虎阜約,幾番垂問浙江船。剪燈聽雨西窗話,雖老猶須一勉旃。 ##寄周子潔 與君當日上靈巖,鐘鼓聲中夜話儳。過去年華方轉瞬,同遊伴侶已多芟。三杯酒量應如舊,兩鬢吳霜亦大凡。落月屋梁長入夢,未知何日遂征帆? ##後赤壁賦有「是歲十月之望」,余家居逢是日,因賦 壬戌重遊十月望,於今此日復相同。寒皋人影棲紅葉,平野江流過塞鴻。四顧依然留寂寞,兩文偶爾破虚空。無餚無酒且無客,信足孤藤掠水東。 ##紅葉本事詩 七首 昔年曾上鳳凰臺,紅葉紛紛撲面摧。多少名流齊作賦,司空品定始歸來。① ①庚午,閩何匪峩為南司空,集名士於鳳凰臺。 重九南都看葉紅,留將好句廣場中。雨花臺上詩雖少,壓倒清涼數十通。① ①辛巳,江右戴初士為主人於清涼山,余與林古度、梅朗三獨在雨花臺賦詩。 天街月色爛如銀,共上酒樓四五人。不道霜花猶抱樹,瞥然重見病中身。① ①余與梅朗三、蔡大美同看書畫賞紅葉,歸已三鼓,復上酒樓。 小窗風味絶麈囂,未畫幽蘭香在毫。一紙風波投絳燭,只因曾與共登高。① ①陶英人座上,吳次尾、馮躋仲出一紙欲拘顧媚,余引燭燒之。 煙光初合舉蘭橈,消息傳來過斷橋。伺候酒人分散去,坐看紅葉盡今宵。① ①癸酉,徐慧孺訪沈眉生於孤山。 九日他鄉紅葉稠,旗亭且泊葉村舟。聞歌不用詢名姓,小字分明在扇頭。① ①庚子與范吉生飲瑞虹。 孤笻無意到山嵋,半道重將好友期。日暮各沿紅葉路,綵霞不散女郎祠。① ①壬戌九月盡,與沈文斗、道傳飲獅林,旁有三女廟。 ##有感 二首 ㈠ 校勘記:㈠ 底本漏刻本詩,今依四部叢刊本補。 老去風光似擲梭,浮沉聊且樂天和。三家村店同僧醉,鮑老筵前逐隊過。笻杖偶隨牛社去,新詩其奈玉臺多。不妨一一無遮蔽,欲淨理還註脚磨②。 ②黄泰泉有「醉擁如花歌落梅」之句,註為「欲淨理還」。 可憐世路每相違,謗既無根譽亦非。豈有草衣能絶俗,又無高論解重圍。姓名誤落女兒口,魑魅因爭絳燭輝。一概深文來伺我,海鷗未必便驚飛。 ##與道傳閒遊因至江北 三首 終年無伴侶,今日喜君閒。天意假遊子,晴光照老頑。寒鴉欲語雪,野火正燒山。欲向詩人問,可曾拾得還? 山廚留一飯,酒正下糟牀。案上無書卷,胸中有石倉。汝雖生慧業,天却賤文章。日暮悲風起,闇然各自傷。 歸路人爭渡,前村數里寬。暮煙分聚落,月色見辛酸。細數生平事,都來逆水灘。唯君能悉我,相與共艱難。 ##歲暮望兩兒歸 二首 老去雖眠食,艱難欲仗兒。如何臘月雨,不見夜航維?落葉驚孱犬,風燈罷釣絲。幾回開户視,空做一番疑。 老病相隨至,無人能服勞。未曾經事父,豈忍責兒曹?血路看雙足,家聲繫一毫。苦言誠藐藐,遺恨我蓬蒿。 ##門士查夏仲自黔中還,以棕竹杖為壽 水西棕竹杖,將送自門生。猶帶蠻煙色,來親錦瑟聲。獨行無界路,不問世間程。老去時防垤,誰言撒手行? ##苦雨 (以下癸亥) 二首 一冬寒日照枯枝,陰雨偏留花草時。怪道爭傳懊惱曲,古今何事不參差! 青青百尺自長拖,新曲誰翻折柳歌?一樹寒煙吹不散,怪他性格喜風波。 ##答陳介眉太史五十韻 弱冠弄柔翰,經史無根柢。勉為場屋學,亦復趨靡靡。業既不精專,所以兩墮矣。自從喪亂來,讀書瀑布底。苦身四十年,略諳文首尾。先秦兩漢下,沿流近代止。煙海浮萬卷,但苦記性否。其間亦自思,詞章鄙事耳!蠛蠓處甕中,詎知九萬里?夙生所結集,難圖八識藟。因文以見道,或者其庶幾。此心固旦旦,知者唯吾子。故欲子序之,廢疾從之起。非如因皇甫,聊以杜譏訾。近者子書來,為言其所以。人豈不自知,放筆敢輕擬?積雨謝塵劇,以待靈光啓。此乃子謙言,其實不如是。在昔爛程文,名為「舘閣體」。其言不雅馴,千篇等一紙。時風撼石渠,銜璧向王李。瓦盆辛臼間,安得耀雷洗?翰林無文章,此言固非毁。焦①、陶②、黃③後出,腆然懷此恥。刻意為古文,欲摩韓、歐壘。成家雖僅僅,後進露涯涘。猶如客羅刹,一朝覩桑梓。遙集有倪④、黃⑤,振奇繼斯美。年來久寂寥,啞鐘亡宫徵。子昔示吾文,館課乃有此。不度蹄涔微,直欲觸鲸鲤。且耐松柏寒,不肯採芳芷。陋哉何人言,修辭寧失理?行當霸斯文,豈獨邁舊史?子祖後岡公,掎摭李何始。荆川既虎帥,蘇門亦挼指。發源自崑崙,到海難為水。曾聞子建言,述諸丁敬禮:「文之有佳惡,吾自得之己。後世誰相知,定吾於既死?」嘆兹為名談,不受流俗喜。子何所疑難,而欲他人委?方今文章家,多不下茅葦。隨人撇其門,皆可作者比。無與文章事,僅可充筐篚。願子敦古道,幸勿諱瘡痏。不學老而衰,尚當竭餘晷。待彼潦水盡,寒潭留清泚。不然郝楚望,自題亦甚偉。著書百萬言,不假夫己氏! ①澹園(焦竑) ②石簣(陶望齡) ③平倩(黃輝) ④鴻賓(倪元璐) ⑤石齋(黃道周) ##懷金陵舊遊寄兒正誼 十首 記得城南路,登高木末亭。清風瞻畫像①,舊景掛巖屏②。藉地皆芳草,清歌指妙伶。因懷松柏下,苦雨出荒螢。③ ①余初至,見方正學先生畫像,面目孤峭。再至,已易塑像,畫像不可復問。 ②太白有「賦詩留巖屏」句。 ③右雨花臺。 金碧琉璃塔,曾登至九重。詩人同蹀躞①,開士亦從容。春樹旗亭雨,孤鴻江上鐘。至今猶夢寐,詩草落寒茸。② ①吳人林若撫。 ②右報恩寺。 當年舉社會,高座問精藍。有晋風流在,聊容制義參。名流十五國,夏課一千函。投老牽前事,祇堪作笑談。① ①右高座寺。 河房曾掛榻,不異蕊珠宫。數里朱欄日,千家白柰風。渡煩桃葉淚,舟賽角燈紅。昔日繁華事,依稀在夢中。① ①右秦淮河。 臺傾鳳去久,猶自護寒雲。玉像銷釵釧,詞人記錦裙。南皮絲竹盛,北海姓名紛①。當日吾年少,翩翩自逸羣。② ①司空何匪峩,九日聚詞人於此。 ②右鳳凰臺。 鍾山多古蹟,强半入園陵。天仗曾陪入①,芒鞋幾斷繩。銅牌逢老鹿,落日訪居僧。但説山中景,應無及廢興。② ①同魏國、徐六岳入祭。 ②右鍾山。 斷岸觀音閣,同人四五遊。長宵喧水鳥,落照集漁舟。詩法空江冷①,遠山眉黛愁。白楊風獵獵,皓首獨登樓。② ①時梅朗三苦吟。 ②右燕子磯。 曾寓雞鳴麓,岧嶤累自攀。功臣肅像貌,僧塔鎖刀環。秋氣生羅縠,晴光出黛鬟。自從採菊後,此景不相關。① ①右雞鳴山。 西北烏龍窟,幽棲讀易堂①。潭中見塔影,隔水聽風篁。載酒蓮花浅,吹笙茉莉旁。宴遊今歷歷,腹痛在山陽。② ①何天玉於此著易,余常過此。 ②右烏龍潭。 南中遊學日,猶及盛明時。朝入時文社,暮拈分韻詩。酒樓登月下,祕笈訪山雌。勝事真難數,汝今試問之。① ①右總序。 ##江村 二首 江水繞孤村,芳菲在何處?春從啼鳥來,啼是春歸去。 抱病南窗下,孤吟苦雨題。往來詞客少,次韻有红閨①。 ①女徽音。 ##次鄭禹梅春暮韻 浸尋衰病異他年,詩瘦三分賈浪仙。花到棠梨成鬼節,村寒楊柳過餳天。春光已入離亭笛,燕子猶銜細雨田。不是病中多感慨,此生豈易至華顛! ##五月二十八日書詩人壁 三首 不識山村路縱横,但隨流水小橋行。一春尚未聞黄鳥,玉女峰前第一聲。 水晶宫殿玉雕闌,絲竹叢中墨未乾。欲道詩情多富貴,故教村落寫荒寒。 不鉤簾幙晝沈沈,難向庸醫話病深。不識詩人容易病,一春花鳥總關心。 ##鄭平子贈詩次韻 二首 得覲高風已有年,山川管領屬神仙。幅巾筇路何須廣①,谷口蓑衣别有天②。鷺入青秧煙漠漠,雨來紅藕葉田田。眼前景物都收盡,真是詩家百尺顛。 ①鄭玄。 ②鄭子真。 生平無事不屯邅,呵壁重來欲問天。方伎如台真百碎,筮人假爾只三連①。頭顱不信髐然老,伴侣何人世亦傳②。雖是先生多假借,終慚揚子十三篇。 ①數奇。 ②「陽五伴侶」。 ##同輪庵飲虞咨牧陽和書院 柱杖丁丁躡石梯,快風忽至竹痕齊。主人情重鞭歌妓①,佛法無多漏木樨。已視興亡如院本,故翻黨錮作新題②。舊人此日唯君在,話到當年日已西。 ①咨牧以家樂緩笞歌者。 ②時唱阮大鋮詞,其詞多刺東林。 ##吊姪女印月禪師 喜师投老得祇林,叢竹小樓禪影深。但覺病中同姓好,豈知没後隔年臨。猶留弟子能談舊,為述機緣誌塔陰。每入郡中茶話久,此來能不淚沾襟! ##同董無休、何伯興、施勝吉觀徐文長題壁次韻 文彩猶留敗壁泥,百年多少日沉西!不將红袖偕來拂,唯有籠窗樹影低。 ##尋禹穴 昔者太史公,萬里探禹穴。余為會稽人,至老遊尚缺。久息風塵慕,何故違清轍?茫茫問禹跡,居人且未決。多言窆石是,更無他曲析。又言三百里,不為一隅説。稽古按唐碑,陽明洞為覈。吾友董無休,門人施勝吉,共坐黑箬篷,十里如電滅。稍憩宗鏡庵,放步迷煙霓。攀蘿遲遥響,不顧行縢裂。窺刊崩石下,恍然玉堂設。題名唐宋年,被彼怪籐齧。摩娑手眼勞,方讀忽又輟。幸哉一字通,勝拾古環玦。聞昔有洞門,今已遭闌截。金簡玉字文,護持有鬼孽。惟有人間書,聊為太史竊。我來三嘆息,欲撞錮門鐵。洞中風颼颼,天空飛絳雪。 ##宋六陵 一片荒煙地,云是昔攢宮。秋墳已罷唱,隧火不吹紅。古蹟今何處?落落幾株松。歷代祭告文,頑石堆西東。千年龍穴移,此地原荒叢。鬒髮縈香煙①,枯木齧寒蟲②。唯有頂骨碑,哀怨訴蒼穹。唐林義士祠,久矣委蒿蓬。亡國何代無?此恨真無窮!青天白日淡,幽谷多悲風。更無雜鳥來,杜宇哭朦朧。 ①孟后髮。 ②徽宗柩。 ##與唐翼修廣文論文 人物由來稱婺女,百年冷落繼前修。至文不過家書寫,藝苑還從理學求。君已徧參新作手,吾方屈指舊源流。秋香習習山陰道,時有書聲出畫樓。 ##題顧端文往還書札 無人此日思元祐,忽見遺編鬼護持。翰墨無非道命録,姓名都在黨人碑。冷風熱血留亡社,大義微言助九師。今日是非猶未定,尚將淮撫話支離。 ##九月八日顧郡守雅集 霜天黄菊設賓筵,投老猶能一暢然。酒自惠泉飲菊水①,詩成廣坐盡瑶篇。相酬恰似交花藥②,好論非時發杜鵑③。坐久蕭蕭木葉下,已看新月學弓弦。 ①郡守無錫人,以家釀見飲。 ②梓州藥市以九月八日。 ③殷七七鶴林開杜鵑花,亦九月八日。 ##王九公邀集湖舫同毛會侯、許霜巖、王獻廷、祝兒 慘淡湖光亦自妍,煙中紅葉雨中船。數聲新雁難分字,一曲吳騷累折絃。坐上已多遷謫意,遊情不似太平年。雪泥鴻爪知無定,相對那能不黯然! ##張晴峰雷琴篇次韻 古聲埋滅南風隱,掩抑淒清纏徽軫。木性未盡聲易訛,總有長絃亦痺窘。製琴姓氏夫誰何?誰諧二十一章歌?有唐路氏及沈虯,好奇直欲登雲和。蜀中雷氏按故事,腹中藏得「陽冰」字。當時朝市不可見,瞥然至寶多僧寺。千年變衰新聲起,世眼何曾辨朱紫?即有鬼神勤護持,亦偕斷木沉泥水。莫言伯牙無知音,孤桐夜夜哭篋底。好事求材長足胼,對面不能知其然。晴峰先生世宗工,玉林、繁露董學全。一物不知儒者恥,古器殘破求其緣。忽然古道照顔色,遂覺宇宙不逼仄。神物自慶得主人,時有光芒吐瑟瑟。一彈枯淡契慧能,再彈漂渺追無名。霜空月出音調苦,孤鶴飛來江上横。嗚咽似聽興亡話,至情更在無聲處。若用此琴配笙簧,黄鐘真聲庶可遇①。從來志士嘗悲秋,植杖只將雞豚收。總使夔龍亦糞土,撒沙江海同星漚。古來多少不得志,梁父、白石鳴鐘璆。日月大抵多朓朏,流落寧止一琴棄!先生憐才如李、韓,此琴之來豈無意?綢繆宮陛汲猿鶴,大鈞造物轉風氣。 ①琴笙相調,是求黄鐘一法。 ##雜咏 四首 少年飾卷趁槐黄,燈火呼名入號房。昨夢已隨風絮盡,豈期南面至公堂! 瑟瑟西風遠黛青,幽窗梧葉自飄零。西湖多少閒花草,一概都來插膽瓶。 方沈溫韓閔蔡唐,魔君降下豈尋常①?可憐碧浪湖中水,一代銷沉在此方。 ①徐神翁對蔡京之言。 江上才人亦自妍,篋中聞説有遺篇。平泉移得瓊花種,不管春風到麥田。 ##懷陳令升 扁舟不向鹽官去,夢寐猶留在轉塘。但覺世人多勦説,始知此老有鋒鋩。墨翻紅燭三更雨,賓集草亭萬樹香。郤與明山老措大,殷勤五載共書堂。 ##過法相寺 (甲子) 不到名藍數十年,重來風景覺蕭然。山中幸喜存長曆,劫冷能留不壞煙。 ##書事 三首 初晴泥路覺槃跚,聽徹松濤骨亦寒。莫恨西風多凜烈,黄花偏奈苦中看。 論文不苦病相磨,剪燭山窗夜已過。記得填詞三百本,緣來最苦是情多。 昨夕松風對短檠,病中無語不酸情。月光今夜偏無賴,江北山頭分外明。 ##童王兩校書乞詩 三首 崎嶇山路出天台,猶帶桃花日影來。一曲琵琶山市裏,頓教紅葉滿蒼苔。 舞榭村村紅燭明,徐娘髪薄尚多情。一天風露侵條脱,唱到陽關字字清。 拍板紅牙子夜天,烏啼枯樹欲生煙。知音誰賫纏頭錦,踏破紅氍八百錢。 ##送二校書還天台 (十二月初六日) 二首 杯酒殷勤宛轉聲,老來白璧賦閒情。應知此後重逢少,莫任金釵墮燭檠。 藍橋再到望雲英,未必江潮信有程。吾只重攀清遠例,三郎祠下呪吳迎。① ①湯若士詩云:「暗向清源祠下呪,教迎啼徹杜鵑聲。」 ##題獅林壁 (乙丑) 二首 緑暗红稀社鼓闐,子規啼徹酒壚邊。饒他多少堂頭老,争似村僧白晝眠。 小庵恰在女峰邊,躑躅花開一徑穿。酒債尋常君莫問,一春自有賣茶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