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雷詩曆(卷二) 发表于 2017-02-26 | 分类于 存档 | 暂无评论 #南雷詩曆卷二 ##待祝兒不至(四月二十一日) (以下甲辰) 出門説是緑陰前,何事於今尚杳然?簡點新秧姑惡水,支持舊欠月樁錢。濤江不礙單身客,端午還逢競渡船。我亦歸程應計日,擔頭書册好分肩。 ##三峯與熊魚山夜話 亂前曾是訪湖頭,豈料今從烏目遊。十載間關心力盡,一龕彌勒晚香幽。盡翻諫草支那述,危舉僧條同室讎。脱得朝中朋黨累,法門依舊有戈矛。 ##贈以靈上座 樹橋小寺寄城中,不礙疏籬短楫通。吾出千峯松雨溼,共眠終夜佛燈紅。閒拈舊句如霜冷,曾遇師家得耳聾。殆欲因緣相舉似,無忘行脚過江東。 ##同晦木、高旦中、王雙白、鄒文江、文孫符、周子潔、徐昭法集靈巖寺 豔説古吴名勝地,松風五月隔兵塵。應憐此日軍持下,同是前朝黨錮人。霜雪蒙頭羞佛火,興亡昨夢到蟣臣。狂言世路難收拾,不道吾師狂絶倫! ##與徐昭法 人傳徐昭法,可聞不可見。我今上靈巖,鐘鼓集法眷。相看盡陳人,不參以時彦。徐子最後來,布袍巾幅絹。儲公覽拙文,珍重壓端硯。徐子翻讀之,喟然而稱善。謂是震川後,敍事無人薦。虞山加粉澤,可謂不善變。落此一瓣香,百年如覿面。出其論文書,並與他著撰。體裁既整齊,字句亦工鍊。夜坐天山堂,諸家評略徧。人言子寡言,子言如竹筧。乃知世知子,猶為子之羨。 ##題簡石騎虎圖 簡石禪師騎虎圖,下士見之争胡盧。豪猪健狗尚足畏,何况虎乃毅獸乎!腥風一過烏鵲噪,倀鬼前後相牽扶。安肯俯首出胯下,給公指使同家奴?梨洲老人謂不然:事固易易言非誣。吾家四明萬山中,虎聲夜夜繞坐隅。落日一半在青楓,便與牛羊争路途。有時醉踏明月歸,攔向谿橋如蒙箕。叱之帖耳避道傍,不用尺箠相支吾。此非有道習則然,何况公事於浮屠? ##十月雪中觀牡丹 錢塘江浪高十尺,錢塘衚衕雪堆積。豈知萬户深屋底,牡丹一朵照几席!丁東曳杖我渡江,旅舍無火敲頑石。有言十月開牡丹,我時聞之便往觀。晦木、旦中、萬興國,一人導者黄孟瀾。小巷余氏白板扉,紙旗標識瓦盆端。主人向客誇勝事,放來十日今未殘。我向花前細揣摩,豔情終少慘色多。佳人絶世而藏立,風饕雪虐其奈修!君不見西狩獲麟非時出,孔子亦為之反袂而滂沱! ##過馮儼公(悰)、江道闇(浩)墓下 廿年靈隱山中土,我向此間尚淚傾。聞道野僧燒紙燭,更無片石誌生平。三番東渡交情在①,一鬨西湖秋月明。歷歷難忘當日事,白頭愧我尚零丁。 ①儼公三至敝廬。 ②道闇與余辨論湖上。 ##集飲水生草堂分得陽字 去年曾此度端陽,倡和盈編號草堂。徑轉暫添新竹柏,水痕猶記舊池塘。鬮題小紙三分闊,勸酒天星數丈長①。勝事永和相較量,座中無有不成章。 ①時有彗星夜出。 ##十二月二十二日夢汪魏美 湖上遊踪已數年,夢中相遇在開先①。幅巾酒量曾如舊,僧舍寒燈何處眠?湖海故人將盡矣,風波此老尚巍然。那堪出入如相避,孤負山陰雪後船。 ①夢同魏美在匡廬開先寺話舊。 ##拜輔潛庵先生墓 (以下乙巳) 草難埋没水難齦,五百年來輔氏墳。日暮碑生牛角火,秋深緑變女腰裙。一時偽禁人將散,千古微言賴所聞①。弟子朱門無列傳,憑誰好事託斯文?② ①潛庵記甲寅以後所聞。 ②議重為立碑。 ##乞炭 隨例裁成乞炭詩,重陽風雨已嫌遲。豈因橋下聲難變,不為簧中字欲移。蚓竅正哀秋在樹,蟹湯初沸月登陴。觀顔君欲慰寒士,不惜佳篇侑土宜。 ##乞西香 香方海上得傳諸,四十年來盡學渠。文士好奇銷麗句①,閨中待雪破蠻書。將修鼻觀霜寒後,獨契心宗夜坐餘。草木亦知有臭味,從君乞得更何如? ①孫子度自造西香。 ##乞書副本 借書還書各一瓻,一段風流吾所師。古墨聞香魚亦壽,新抄未較豕生疑。絳雲過眼哀神物,梅閣驚心落市兒①。副本君曾許見乞,幸寬十指出支離。 ①絳雲,牧齋藏書;梅閣,祁氏藏書。 ##吴自牧謂鮑螺自來無賦者,因作 紅燭燒殘出鮑螺,輕盈直讓一銖多。深寒雪殿肌無粟,斜日蜃窗頰有渦。名向武林傳舊事,桃留半壁自宣和。最宜冷落殘牙齒,映面醇醪不用磨。① ①周公謹書:「南渡市物有鮑螺。」 ##汪孝廉魏美 ㈠ 校勘記:㈠ 全本在本詩至《仁庵義禪師》八首詩前刊有總題《八哀詩》。 一别城西經七载①,豈知再會竟無從!狂濤遥隔龍威水②,妖夢難憑五老峰③。黏背相温僧榻月④,勘心並坐斷橋鐘。亂來消受衹如此,天意胡然又不容! ①己亥二月望,别於清波門外。 ②魏美曾避地洞庭山。 ③去年十二月,夢與魏美會於廬山。 ④與魏美宿笑魯房,寒甚,貼背而寢。 ##陳晋州士業 南都昔是論文地,攜手同尋未見書。銷盡故吾陰火力①,始留人物歲寒餘。兩楹陽厭當春老,一帖台安尚夏初②。身後祇餘熊氏集③,平生集古竟何如! ①庚子,士業書「吾非故吾」。 ②余四月寄書士業,而士業卒於二月。其子陳澍見答,已衹告几筵。 ③澍書言:「藏書已遭兵火,唯有熊勿軒集,將抄寄。」 ##申山人自然 過我已經十二年①,存亡契闊各茫然。湖南驚視君猶在②,斗北關心老未捐。死友孤兒收畫值,亡家餒鬼集僧筵。傳來末後難忘語,只合要離冢共穿。 ①癸巳。 ②甲辰遇於南屏。 ##叔父孝廉季真 别來方自更三月,一紙粗疏出影堂。兩眼真難埋下土,幅巾終不點吳霜。蠅頭斜整殘燈字①,馬尾新開烈祖章②。藥不親嘗含不視,泫然欲孝已無方。 ①六月,叔父手書所作子劉子行狀。 ②馬尾,石建事。因叔父修家譜。 ##錢宗伯牧齋 四海宗盟五十年,心期末後與誰傳?憑裀引燭燒殘話,囑筆完文抵債錢①。红豆俄飄迷月路,美人欲絶指筝絃②。平生知己誰人是③?能不為公一泫然④! ①問疾時事。宗伯臨殁,以三文潤筆抵喪葬之費。皆余代草。 ②皆身後事。 ③應三四句。 ④應五六句。 ##張司馬蒼水 ㈡ 廿年苦節何人似?得此全歸亦稱情。廢寺醵錢收棄骨,老生秃筆記琴聲。遥空摩影狂相得,羣水穿礁浩未平。兩世雪交私不得,只隨衆口一閒評。 校勘記:㈡ 底本原題作「蒼水」,今依全本補作「張司馬蒼水」。 ##劉先生伯繩 頹山斷港鬱黄茅,猶有斯人繼寂寥。磐瑟滿堂屨跡絶,冰霜埋骨劍光銷。病中三禮完猶改,身後雙棺葬且遥。落葉來尋山下路,當年誰與説無聊! ①辛丑二月,伯繩來雙瀑院。 ##仁庵義禪師 昔年曾記别雲居①,共學何人得所如②?曾入南都防亂揭③,旋參安隱救宗書④。山光銷鑠飛來路,人物粗狂馬走餘。君亦何心成假借,至今遺恨費分疏。 ①己亥,與仁庵别於雲居寺。 ②余規仁庵:「何苦領衆!」仁庵曰:「與之共學耳!」 ③揭中張岐然,即仁庵也。 ④潭吉忍住安隱,作《五宗救》,多出仁庵手。 ##萬充宗書來,言從舒文靖(璘)裔孫見其先集,朱陸二先生答問尚存 (以下丙午) 甬上舒公有舊文,郵筒千里特相聞。鳥聲花豔凝㈢流水,漆火枯青現慶雲。朱陸未乾同異血,淵源重破豫章墳。春蠶未脱寒燈殼,好事抄書獨有君。 校勘記:㈢ 「凝」,一本作「疑」。 ##八月小盡接家書有感 二首 秋深昏曉異温凉,静坐南窗白日長。青鏡絲絲添鬢白,家書歲歲説年荒。摩挼老脚登嵩華,堆疊沙鍋煮雪霜。此願此生猶未遂,問誰挽汝落塵糠? 擎拳豎脚此蒼天,慚愧何曾讓昔賢!一擊便當千里逝,孤身只合萬山巔。握中算子饒王伯,筑裏新聲雜鐵鉛。斯意今人無會取,故令花草得嫣然。 ##過孫子度殯宫 城西數里路三叉,信步行來自不差。病裏猶看争坐帖,亂餘誰識墨兵齋①?乾科颯颯和頭出,寒葉層層詩句埋。一自九原人去後,語溪風景不堪懷。 ①子度齋額。 ##偶成 (以下丁未) 江村無事髪鬅鬙,信步斜流與斷塍。香到刺花剛欲盡,妮人鼻觀又甜藤。 ##喜萬貞一至自南潯以近文求正 萬子近從南潯來,古文一卷請彈射。寧謂子文已臻此,焚香誦之遂終夕。規摹震川之古淡,加以剡源之色澤。此道今人知者希,為子狂言罄胸膈。四十年來歸虞山,所得一半只氣魄。晚來隨波文字禪,質以義理終迫窄。是時落落遥相望,千子疏通文止僻。古文不入道學語①,斯言畢竟無阡陌。弗人長句似東坡,巨源小品亦中格。壽州遺文知在無?蓮鬚清風拂几席。吾友進退旅千人,一鬨聲名亦赫奕。豈知轉頭二十年,朝華夕秀都狼藉。不埋陳土數子耳,揣骨聽聲竟何益!只今海内學者誰?玉山重按虞山拍。靈巖昭法、廬阜黄,讀書窮年方矻矻。昭法屈指文章家,近日四人一窀穸。生者寧人②及太沖,死者歸德侯方域。其一昭法不多讓,其言然否不敢白。余交侯徐不識顧,余於三子僅為役。萬子萬子幸勉旃,舍子並驅更誰適!啁啾王李變韓歐,一樣空疏各把筆。狐狸晝舞啾蟮號,孰為斯文任其責? ①千子答彝仲書。 ②顧。 ##宿天章寺 (以下己酉) 天章古寺山南陲,義士曾將龍穴移。繞地猶流嗚咽水①,滿山不見萬年枝②。空將餘恨酬來客,竟不開花償所知③。卻怪從前三百載,竟無片石署哀辭! ①林霽山詩:「水到蘭亭轉嗚咽。」 ②唐珏詩:「遥遥翠蓋萬年枝。」即冬青也。 ③謝翱云:「此樹終有開花時。」 ##雲門紀遊 八首 泊舟顯聖寺,紆回入煙竹。風旛表心路,殘碑話興復。幽賞淡忘言,春山多古木。 若耶溪邊路,村村自楚楚。屋角覆桃花,竹筏載遊女。溪橋數十丈,水聲不聞語。 莫話興亡事,御書見廣孝。山翠釀春寒,筆冢荒晚照。自從處士後,麗句散窈窕。① ①有秦系麗句亭。 明發過别院,石牀僧臘古。冷句記雪庭,遺像侍五乳。茶話且從容,霧重滿山雨。 應接多奇地,天意亦開霽。怪石風一絲①,流泉骨千歲②。累累採樵人,何必無避世! ①任公釣石。 ②寶長洗骨地。 薄暮至平陽①,殷勤同話舊。剪燭點新文,呼名招遠岫。侍者總能詩,投卷求指授。 ①木陳。 詰旦登秦望,沙彌為前導。鯨浸合煙雲,螘垤收城竈。秦碑傳説異,白葦空浩浩。 兩山竹雞啼,僧廚報火熟。平明過草市①,未午入城曲。古蹟待幽尋,重來採黄菊。 ①元微之言:「平水草市。」 ##宿雲門幻際房 雲門二月桃花候,慚愧禪師一夜忙。白版放參循鹿跡,名泉凝乳奪龍香。冰霜皎月逍遥路①,沫雨寒鯨古道場②。話到無人能領取,松濤竹響一齊狂。 ①雪嶠偈語:「幻際守雪嶠塔。」 ②憨山在勞山時,山門大雨時注,而日光皎潔,視之乃海中一鯨吐沫也。幻際曾為憨山侍者。 ##達蓬紀遊 八首 延連闞湖曲,時復渡小嶺。霜花明謝豹,病葉填空井。尚餘春色在,夕陽照人影。 登登松路盡,巨石忽當闕。草香水亦香,蹟没靈不没。老樹不紀年,寒空留突兀。 高人冥空無,寄跡在文字。苦吟嗣石屋,劚碑創山志。秉燭話更闌,月明猿鳥至。 明發上崚嶒,煙雲煩分劈。潺湲攛水嚴,昂藏鬬雞石。黄茅白葦地,相失在咫尺。 東盡觀滄海,往事一慨然。浪中鼓萬疊,鯨背血千年。何物秦始皇,於此求神仙! 傴僂入古洞,天光忽開霽。危石削雙門,蹠痕粲五指。渾然太古中,豈是開元始①。 ①《高僧傳》云:「開元中,始現此瑞。」 剥蘚見題名,情親異代魂。隆興錢集錦,淳熙唐仲温。攀蘿復穿石,勝遊今尚存。① ①題名有「攀蘿穿石,東觀滄海,真勝遊也」。按:唐仲温為仲友之弟。 經行過蓀湖,薄暮宿花嶼。不有青蓮舌,難與白龍語①。兹遊信奇絶,隆冬聞杜宇。 ①青蓮,蓀湖僧圓遠事;白龍聽經,花嶼僧師䛒事。 ##馮道濟齋頭見澤望圖書,書此索之 石田耕叟①古銅章,曾是藤龕②舊所藏。茅屋有心依瀑下③,文龍直欲破天荒。松毛闇淡遮寒骨,故物零星出草堂。幸遇故人相珍重,重歸口實亦芬芳。 ①圖書刻此四字。 ②澤望别號。 ③元毛道士於四明山結「石田茅屋」。 ##同邛在晦木道傳宿石井 (閏二月十九日) (以下庚戌) 偶從同伴宿山樓,明燭談心夜未休。簡點鳥聲何樣好,銷磨布襪幾番遊。一村煙色千山瀑,萬種春花三女①頭。侵曉寒空雨數點,幽蘭啼眼未曾收。 ①峰名。 ##贈仇滄柱 積葉窗前日日深,讀書好自傍巖陰。百科已竭時文力,千載惟留當下心。坊社連環何足解,儒林廢疾望誰鍼?憑君一往窮經願,明月當前日未沈。 ##寓吴山 昔年曾向此山居,盛世繁華一夢餘。簫鼓聲中明月落,湖山勝處美人居。朝廷議論歸名士,前輩風流在讀書。今日風光渾不改,却將感慨自銷除。 ##遊西湖南山 凌晨出郭門,一舸破煙霧。赤山遂登陸,落葉莽迴互。初經高麗寺,澗水琤琮注。當年秦淮海,濯足脱雙屨。問途至法相,繁華非復故。念此長耳僧,嘗向明山寓。名花天外來,獨宿青松樹。石屋何窈窕,鬼斧開靈路。似道領客來,東坡同友聚。不没兩題名,判然若蒼素。延連煙霞寺,敗屋走寒兔。四壁畫名山,半為風雨蠹。倦來枕石眠,乞茗醒初寤。何年應真像,洞口黄金鍍。似與木客徒,登降相賓阼。苔蘚封隸書,仿佛尹氏署①。朅上風篁嶺,奇石窮鬼趣。何必一片雲,纔可銷麗句。酌泉龍井亭,時日已薄暮。更尋壽聖院,循澗板橋渡。野老指故基,秋墳衰草暮㈣。返宿鉢池庵,竹聲終夜訴。明旦煙雲合,青鞋不可步。冒雨上湖船,猶披句曲墓。憶此經行地,曾執先公御。四十七年間,風光等飄絮。其事若夢中,恍惚不可疏。丁丑宿法相,其時澤望與。秋茶初出火,新粟猶垂露。請觀過客曆,拊掌笑常住②。計年亦卅四,一棺已權厝。頭白吾重來,但為悲涼助。 ①尹彥明。 校勘記:㈣ 「暮」,四部叢刊本作「幕」。 ②寺有三房,客舍其一,再來不得别舍。故姓名居止,記之甚詳。 ##得沈眉生書 二首 結髮心期更莫如,廿年始得一封書。同人滅頂丁連甲,天外舉頭吾與渠。止水不收山鬼價,人間尚有指南車。明年有約浮黄海,絶頂相看慟哭餘。 春盡來書歲暮收,從前猶勝竟沈浮。已輕野葛尋常味,只少名山汗漫遊。頭白未曾成一事,燈青猶可役雙眸。兩人踪跡非容易,納納乾坤截衆流。 ##甲戌管乾三寄三詩見懷,久已失去,從遺集得一章,因次其韵 不異封初寄,豈知歲月深。庭空傳毒鼓,月白奏焦琴。古塔寒花繞,遺編老蠹侵。重尋零落句,感慨自難禁。 >附:寄懷太沖先生 管钂 越溪寒色入,之子意何深。太華三生夢,岷江一弄琴。評書秋雨集,趺坐竹光侵。可踐重來約,相思不自禁。 ##閩人林君言贈詩次韻答之 (辛亥) 鶗鴂先鳴草不芳,淒涼往事話偏長。吴霜已自點歸鬢,桑海猶然記貼黄。今日遺民誰汐社,當年司馬㈤盡無傷①。難銷殘夢雞聲後,不覺逢君又發皇。 校勘記:㈤ 「司馬」,底本作「銅馬」,今依四部叢刊本改。 ①曹無傷,譖沛公者。 ##即事① ①新庵有武弁楊長青女寄櫬,時現影響,夢中乞詩。 城東小院隔花村,旅櫬多年壓敗垣。風雨應憐依佛火,爺娘何日送楓根?櫻桃曾漏科場語,甘蔗難銷冥漠魂。從此諾皋增勝事,雙鬟白袷立黄昏。② ②汪玉山事,後人演為櫻桃園雜劇。有讀書新庵者,女亦豫示以兆。 ##不寐 年少雞鳴方就枕,老人枕上待雞鳴。轉頭三十餘年事,不道銷磨只數聲。 ##吊虞鑑清 唯君真朴出天然,相識於今十五年。每渡曹娥必信宿,亦來黄浦共延連。村祠月冷神絃急,雪路梅紅茶話牽。頭白可知無别事,胡然一旦付荒煙。 ##拄杖 (癸丑) 茶條七尺出東明,月露風雲醖釀成。秋壑聽詩逢木客,講筵釋義示諸生。一生將計數千載,百里還看九十行。自落宗門長失職,一枝留此作干城。 ##贈楚人屠宗輿① 黃州君是舊名家,落魄杭州太守衙。五月楊梅來渡口,一枰棋子鬧燈花。浮屠猶著求兵箭,戰地誰驅搏食鴉②?舊事已隨流水盡,茫然執筆共咨嗟! ①其父官蜀中,死獻賊之難,求余作傳。而宗輿當父殁時,年數齡耳,不能知其節目,向余流涕久之。 ②通天犀導事。 ##老母八旬謝祝壽諸君子 四首 前朝忠節數南雷①,潮打柴門日兩回。五十多年人物表,登堂試看幾人來? ①余所居鄉名。 漠漠風塵徧九垓,草堂依舊壽筵開。書生不識從前事,冷落當年十四哀①。 ①十四哀,周仲馭所作,黄石齋和之,中有壽太夫人詩。 八十年經幾劫灰,春風不復到枯荄。妝臺都向王家盡,留取青銅自獄來①。 ①先生殉節時,留一古鏡。 盲風惡浪近扶桑,故國飄零只數航。唯有東林老寡婦,手裁紅絹寄娥皇。 ##史濱若惠洮石硯 (甲寅) 古來硯石取不一,海外羌中恣求索。今人惟知端歙耳,聞見無乃太迫窄。水巖活眼既難逢,龍尾羅紋亦間出;遂使頑石堆几案,僅與階礎相甲乙。猶之取士止科舉,號嗄雷同染萬筆。雞舞甕中九萬里,鼠穴乘車誇逐日。吾家詩祖黄魯直,好奇亟稱洮河石,既以上之蘇子瞻,復與晁張同拂拭。欲使蘇門之文章,大聲挾洮争氣力。吾友臨洮舊使君,贈我一片寒山雲。金星雪浪魂暗驚,恍惚噴沫聲相聞。欲書元祐開皇極①,愧我健筆非蘇門。 ①山谷贈文潛句。 ##避亂海濱,清明不得上墓 (乙卯) 二首 禁塋蔓草積成堆,何似猶閒海上臺?一道裙腰無主墓,春風亦送紙錢來。 春郊士女上墳同,咫尺無山入剡中。李白桃紅花已徧,如何不到映山红①? ①剡中映山紅,望若錦城,海上所無。 ##南山亂定,自海濱返故居 二首 梅花開徧到籐花,半載幽然玩物華。今日扁舟將欲去,此情不異昔離家。 夕陽長向汝湖邊,弄水看山上釣船。一段閒情真不惡,臨行多謝主人賢。 ##孫千頃過訪,同遊永樂寺次韻 亂後煩君顧,高情近古人。攜筇尋佛蹟,横艇量江身。苦霧纏河鼓①,驚濤泊石林。一生幾緉屐,三過老僧因。水竹匡公處②,二蘭祖闡音③。古來人物逝,剩有鶴猿顰。龍去寒潭碧,魂來楓樹燐。孤帆天際現,斷碣土中真。巾鉢開來學,風旛斷去津。鐘催未返鳥,月照欲歸雲。秋水蓮花漏,平田瓜蔓垠。一燈荒殿暗,百丈古規塵。茶話通身汗,禪房出句神。吾儕作土偶,豈戀運圓甄! ①時近七夕。 ②正宗匡與柳道傳善,有水竹居。 ③袓闡曾使日本,善鼓琴,有二蘭齋。 ##飲洋溪 重九已過五日强,菊花消息在茅堂。江山此處無兵馬,紅紫階前正豔陽。甲子差年皆慶曆,永和一會盡清狂。籬邊不惜分攜去,借得寒鑱木柄長。 ##壽聞人老者 二首 平生不作應酬文,徵啓何曾入見聞?卻為城東老措大,染他一幅白羅紋。 知君好士喜文人,試問文人若箇真?七十年來所見者,可憐空費此精神! ##車廐謁慈湖先生墓 三首 山疊水環此一抔,千年相證幾人來?不知有意還無意,一樹奇松覆墓臺。 明明指示此光明,今古何曾有暂停?昔日千松蟲食盡,獨留此樹自青青①。 ①萬曆二十年事。 還鄉鐘鼓汗通身,指點當機多少人。争奈殷勤無盡意,冰霜迸出一山春。 ##過史嵩之墓 莫道荒煙蔓草墟,千秋有恨尚留諸。墓林遺穢何心也,石槨鳴琴是禮歟!方恨誅奸無特筆①,誰將奪諡尚濃書②。西天福地殘碑下③,但見僧人出荷鋤。 ①宋史不列之奸臣傳。 ②嵩之初諡莊肅。德祐初,以右正言徐直方劾見奪。今其族姓不考,重書初諡。 ③其功德院亦敗壞。有「西天福地」四大字碑,在菜園中。 ##除夕懷亡友 五首 一年功課復如何?文案已完學案多。豈為聲名垂後世,難將歲月浪銷磨! 年年欲作宛陵行,此願誰知竟不成。只是西窗一夕話,無緣銷受在今生。 一讀來書一種愁,昔年相約共周流。如今總使身强健,還忍更登疊嶂樓?① ①眉生約登疊嶂。 越城魯栗近交親,一見文章識偽真。天意不留知己在,抱琴更欲向何人? 冰纏雪壓僅遺民,一載那堪去數人?忍死終然留不住,如何忍過此三旬!① ①沈眉生、魯季栗、沈治先、趙禹功、魏聖水。 ##贈雲間錢子璧(穀) (以下丙辰) 幾社於今數十辰,猶隨年少鬬清新。憑君欲話當年事,同是琵琶亭里人。 ##道遊堂小集次葉公旦韻 一時著論掩潛夫,不數高陽舊酒徒。佳節只將好句换,名花豈怪老人逋①。鳥無杜宇春長住②,山隔潮頭青不殊③。如此風光良弗惡,故鄉亂後得能無! ①諸子分韻,不及余。 ②杜宇聲為春去了。海昌無此鳥。 ③海昌無山,對岸越山在望。 ##題海上圖 二首 去歲臨山望海昌,今年此地憶家鄉。濤聲一樣如鼙鼓,愁绪緣何判兩行? 曾是乘桴隊裏來,當年噩夢已塵埃。白頭自笑真多事,又向長塘看浪回。 ##題黄巖張魯山後貧交行 誰向中流問一壺?少陵有意屬吾徒。社盟誰變稱同學,慚愧弇州記不觚。① ①同學之稱,余與沈眉生、陸文虎始也。 ##題朱人遠日觀圖 二首 指顧茫茫不可尋,片帆東去是何心?莫輕一滴指頭血,曾與滄波較淺深。 千奇萬怪亂礁洋,變姓劉洙向此行。多少蒼鷹飛上下,至今怒氣未嘗忘。 ##與陳青田上虞話舊 故人邂逅北山宫,梅雨花開一丈紅。細認都亭雙鬢改①,因言嬌女雪詩工②。未收涕淚餘波在,半墮城隍返照中。兩度訪君惆悵去,此來又恨别怱怱。 ①蘭亭修禊,有上虞令華茂封都亭侯。 ②余兒婦青田為媒,有女已長成矣。 ##讀蘇子美哭師魯詩,次其韻哭沈眉生 昔年崑銅死,余哭萬山頭①。今聞眉生死,有客自長洲。探懷書一卷,墨溼尚未收。四月廿日寄,瀨聲如轉喉②。為言我兩人,齊契同蘇歐。奈何三十年,溝水東西流。不腆敬亭山,聊以備庶羞。從子涉黃岳,杖屨恣冥搜。西臺賡慟哭,蕺山釋脡脩。登堂拜我母,此意良已稠。一日復一日,眼穿疊嶂樓。兩人皆老矣,絃急調彌遒。亦聞倡絶學,壁上觀諸侯。嗟我徒道聽,索處賦山囚。把書讀未畢,淚如珠垂旒。發書未踰月,君遂厭世媮③。何異執手別,豈知各方州!憶昔定交日,有如豕遇貅。君方有盛名,我始脱戈矛。南都多朋友,導我相勸酬。予時未知書,鈐鍵待君抽。掩關茅曲下,王途鑿通郵④。癸酉急友難,過海相援賙⑤。叩門黄竹浦,不遇空注眸⑥。邂逅明聖湖,沉疴忽以瘳。議持名士苦,腸為美人柔。武林傳舊事,再盛不可求⑦。戊寅我訪君,君作帝京遊。危言榜朝堂,獨身宰相讐⑧。紅林⑨我信宿,消息苦揶揄。延連黨禍起,望門不可投。乘桴喜從者,變姓依婆留。十死不得死,各得返故丘。契闊歲月長,吟詠道里悠⑪。曾與文江約,宛水弄新秋⑫。十年渠不來,日日想風猷。義熙之全身,唯君不可疣。中間我寄書,同懷千歲憂。人種繋芒粒,霜雪宜共耰。宛其兩人死,茫茫來者愁。不謂斯言讖,君竟從枯髏。孤我天壤間,不辨劣與優。 ①崑銅、眉生,江上稱為二沈。 ②書筒上書「四月廿日瀨上寄」。 ③眉生以五月卒。 ④與周仲馭好談經世之學。 ⑤友人參將周梅骨戰死,眉生往迎其家。 ⑥黄竹浦,予居也。時予在杭,眉生相訪不值。 ⑦時四方之士皆集。 ⑧眉生劾楊嗣昌。 ⑨眉生住處。 ⑩以南都防亂揭,阮大鋮必欲殺眉生與余。 ⑪予有詩寄眉生。 ⑫眉生寄食諸門人,無常住處,惟鄒文江知之。 ##九日同仇滄柱、陳子棨、子文、查夏重、范文園出北門,沿惜字庵至范文清東籬 兩兩三三郭外阡,僧房籬落共延連。高林初帶冰霜氣,風景俄成慘淡天。如此江山殘照下,奈何心事菊花邊。不須更覓登高地,只恐登高便泫然。 ##寄陳介眉兼懷萬貞一 鴻雁北方來,秋風滿庭除。嗟我懷朋友,氣象鬱不舒。所懷翳何人?有友在石渠。君以通明質,抗志古人居。繭絲析大義,卓犖緯聖途。當其臨講席,敷論玉屑如。將使馬當險,鑿空出康衢。借君如月眼,滿堂勿躊蹰。浙東古文詞,近日方權輿。杲堂開之豔,禹梅勝以癯。國雯去陳言,季野真書廚。文三不輕作,意欲探隋珠。破壞訓詁陋,夔獻、充宗歟。貞一之秀穎,介眉之奥樞。應酬豈文章,彼此皆述朱。數子拔其一,便可啓荒塗。層冰與大輅,尚未抵所於。奈何君遠道,貞一與之倶。君固輕富貴,繁華不足濡。視玉堂金馬,豈與茅舍殊。憶昔聞君言,非不企通儒。一身事科舉,又欲授生徒。轆轤時文間,遂不得讀書。今君罷科舉,曩累蓋絶無。前言信旦旦,當不惜回車。熟處最難忘,前哲曾疾呼。 ##同張書乘、陳簡庵、陸冰修、家晦木郊外觀菊 聞道郊圻秋色濃,小舟共出郭門東。好花都發重陽後,名品偏遺舊譜中。件繋小籤真瑣碎,略觀大意只青紅。一村看盡一村去,如此繁華不厭豐。 ##登雲岫山(即鷹窠頂)觀合朔遇雨 海山日月看同升,詎料偏逢雨氣蒸。千衆欲觀憑碣石,十年未見説居僧①。衡雲端為何人斂?蜃市能因暮歲興。豈必天功真有意,明秋此日復來登。 ①居僧皆言未見。 ##次韻祝獻虞(文琯)話徐忠襄舊事 自從斯世失匡型,潦倒無殊昔管寧。總使挑燈談舊事,有如鼓瑟聽湘靈。寒松血蔓琴城字,野史雲迷目睫瞑。頭白相逢真不易,眼光合放一條青。 ##海鹽同彭駿孫、陳緯度觀海 鹽官潮汐打城邊,見此茫茫忽慨然。戰鼓千重翻地軸,水壺一片失星躔。分明作夢乘桴路,零落殘書記事年。不信乾坤如許大,醯雞猶劫甕中天。 ##謝胡令修借孝轅先生藏書 聞説匡牀揚子居,何期得見昔年書。塵封蠹走精神在,墨豔朱明歲月除。寰海被兵方賤士,傳家有集勝垂魚。一瓻還借我無有,慚愧此來幸不虚。 ##觀天寧寺楚石琦衣鉢 楚石篇章字字新,猶留故物在城闉。犀皮①齋鉢何方乞,白㲲禪衣不染塵。已閲興亡三百載,只消鐘鼓數千巡。門庭自是能堅忍,錯會捧持有鬼神。 ①亦作比。 ##章淡如索書便面 (丁巳) 少年被繡戴朱纓,碩果猶然見老成。賽社人逢寒食雨,參襌狗餂熱油鐺①。十年長我茶條滑,百里看山眼鏡明。便欲與君同卜築②,至今隱地負生平。 ①淡如參禪。 ②淡如山居甚佳。 ##次葉訒庵太史韻 ㈥ 校勘記:㈥ 此詩原稿尚存,底本與稿本文字出入較多。這裏除校正明顯誤字外,不一一出校。請參閲本册補遺《次葉子吉韻》。 三百五十字,投來自修門。意欲規感興,麗不數文園。誰開場屋眼,而滌濂洛源?讀之再三歎,洗濯出佳言。吾聞玉峰麓,莊渠割曉昏。此心為主宰,屹如砥柱存。瓣香展餘干,千年歸玉墩,干城意自遠,碎鉢何足論①。一傳為震川㈦,月脇開九闇。文章以載道,不與江河奔。太史金閨彦,學不離天根②。源深流自長,仁體春風温。何意罍洗中,有此瑟若璠?念予處幽篁,何得御李君?風期託想像,求日而燭捫。忽然惠斯詞,繭絲析鶻崙。茫然數難端,口吃類子雲。隱公已未來,治亂留其垠。何條可設施?慷慨未敢陳。平生汎學海,星野若難分。崇王及賤霸,衆説徒紛紛。非無豪傑士,不救溺與焚。始信本領闊,寰宇方週巡。不然朱墨行,為儒恐未真。所以介子推,抱桂枯於汾。憫予幼失學,患難屢破墳。幽情發古思,面目誠主臣。姑置四海大,未能康一身。密爾文自娱,無以答戲賓。牧豕海上老,所嗟非隱淪。斯民方憔悴,何以返夏殷?聖學將墜地,何以辨朱纁?其責在公等,學優而仕勤。危舉天下溺,豈徒門人親。勿令吾鄉校,竊議東海濱。 ①曹溪鉢為莊渠所碎。 校勘記:㈦ 「川」,底本誤作「用」,今依稿本改正。 ②天根,莊渠講學宗旨。 >附:四明董在中過訪,詢知為黄太沖及門,於其南行,賦此奉送,並寄先生 葉方藹 > 會稽有大儒,世係出忠門。黄童名無雙,白首晦丘園。六經探奥㝔,百氏窮淵源。躬蹈丘與軻,不肯託空言。青衿數十徒,講誦徹朝昏。曾經其指授,規矩秩秩存。我聆聲譽久,仰止情彌敦。一官苦束縛,負笈失討論。董子家東海,獻賦來帝閽。視我頌一篇,浩浩三峽奔。所言雖甚夥,仁義實本根。進止更可觀,笑語藹春温。都雅周容刀,貴重魯璵璠。驚問所師誰?答言是黄君。聞之增愾歎,寸心暗自捫。譬如觀河者,溯源必崑崙。便欲裁尺書,因風附南雲。綿邈泝太始,涬溟究無垠。陰陽所統攝,方册所羅陳。聖狂何懸闊,王霸何剖分?一一質蒙昧,了了破紛紜。書成再三讀,羞澀還手焚。寸莛撞黄鐘,如何不逡巡!徒詢容貌異,那得謦欬真?在昔文中子,道學倡河汾。韜迹隱弗仕,著述擬丘墳。高第房魏流,佐唐為名臣。吾學苟措施,奚必在其身!先生富門徒,半作王國賓。斯道已有傳,何用嗟沉淪!興朝亟求賢,側席心殷殷。安知柴荆外,旦夕無玄纁?北面修盛典,憲乞禮數勤。予亦得挾册,函丈時相親。勿著羊裘去,蒼茫煙水濱。 ##壽族兄鎮惡七十 (戊午) 三首 衰宗時藝壓科場,君與道傳稱雁行。不謂一番霜雪後,名花無主任飄颺。 落拓無成莫怨天,譬如只在未生前。娶妻生子從新起,一筆句銷七十年。 唯君澤望最相親,泥飲村田作酒人。已是輸君十六載,山頭無酒溼枯蓁。 ##哀章淡如用去年清明贈淡如韻 二首 藍水清流可濯纓,相邀九老會初成。已拋辛苦屠龍技,共守淒涼折脚鐺。溪路無橋如夜漲,詩牌未穩急餘明。豈知一别成今古,墓土新翻尚未平。 老來白日繋長纓,精舍臨溪何日成?不見抱琴來水北,猶疑裹米向僧鐺。耳邊苦鳥衰三界,脚底草鞋斷四明。社鼓逢逢君或出,青煙詩句誦君平。 ##端陽喜舅氏見過 六年始得此番來,兩地已看過劫灰。千歲寒松殭智果①,四明兵氣暗南雷。土殊瓦硯師童子,伐鼓鳴鐘上講臺。同是隨緣非得志,差强伴食老三台。 ①寺名。 ##陸汝和索書 三十餘年月社人,不堪追數各酸辛。送吾每到三叉路,過市争看四定巾①。斗酒豈嫌屠狗盡,長宵其奈老妻呻。夢中猶撇迴瀾去,牡蠣灘頭月色新。 ①楊鐵崖戴四方平定巾。 ##徐虞求先生墓下 昔年曾是撫寒松①,頭白重來掉短篷。謝客荒臺人甲乙,徐公墓樹劍雌雄。一腔熱血終難化,百折師門是則同。宿草豈能收痛淚,山川何日不悲風? ①丙子歲。 ##申山人墓 金粟霜林古寺邊,一抔黄土草芊芊。樓頭曾記南屏醉,井底長沈德祐年。姓氏未銷游俠口,故人猶泊上墳船。從來多少難平事,不是因君獨泫然! ##周公謹硯 四首 弁陽片石出塘棲,餘墨猶然積水湄。一半已書亡宋事,更留一半寫今時。 賸水殘山字句饒,剡源仁近共推敲。硯中斑駁遺民淚,井底千年尚未銷。 註:原書作「剡源人近」,疑有誤,從《黃梨洲詩集》改。 詩格清寒窮愈高,須知此硯著功勞。一時傳寫癸辛巷,不數從前丁卯橋。 奇物終非井内藏,還來發洩好文章。流傳到我真慚愧,不識可能繼弁陽? ##送萬季野、貞一北上 (己未) 三首 史局新開上苑中,一時名士走空同。是非難下神宗後,底本誰搜烈廟終?此世文章推婺女①,定知忠義及韓通。憑君寄語書成日,糾謬須防在下風。 ①明初修元史,以宋景濂、王子充為總裁,皆金華人。今以徐立齋、葉訒菴為監修總裁,皆崑山人,故以為比。 管村彩筆掛晴霓,季野觀書決海堤。卅載繩牀穿皂帽,一篷長水泊藍溪①。猗蘭幽谷真難閉,人物京師誰與齊?不放河汾聲價倒,太平有策莫輕題! ①余所居地。 堂堂載筆盡能人,物色何緣到負薪?且莫一詩比老婦①,應憐九袠有萱親。重陽君渡盧溝水,雙瀑吾被折角巾。莫道等閒今夜月,他年共憶此良辰。 ①楊鐵崖有老婦行,上太祖。 ##尋張司馬墓 草荒樹密路三叉,下馬來尋日色斜。頑石嗚呼都作字,冬青憔悴未開花。夜臺不敢留真姓,萍梗還來酹晚鴉。牡礪灘頭當日客,茫然隔世數年華。 ##同徐霜皋、陳夔獻、祝兒至唐殿宣書屋 共訪名園日欲沉,四圍花木鎖秋深。亭臺著處江山穩①,風景收來吳越森。一賞固然高士願,來賢何况主人心②。舉頭盡是開荒句,不用奚囊别地尋。 ①東坡題此山,有「江山雖有餘,亭榭著難穩」。 ②殿宣令余至杭,下榻此園。 ##雪後芝兒上府,終夜雨聲不止,因念祝兒 雨聲銷雪聽琳琅,白髮愁心與夜長。篷底漏痕争坐位①,孤城濤勢逼匡牀②。書生門户傳辛苦,老子生涯出劍芒。安得團圞茅屋下,傳經何必讓毛萇! ①言芝兒。 ②祝兒在海昌。 ##次山曉韻 新成九老青櫺社,只在雲深洗藥村。不是相尋尋不見,猶疑擔板出徐門。 >附:庚申秋暮過訪太沖先生不值,詢山童,云看花未歸。悵然口占 木晳 > 短杖拄泥深尺許,遠隨牛跡辨荒村。先生乘興看花去,惆悵斜陽立板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