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在下——
美食家、阴谋家、星野山的发现者魅乐,因为偶然的机缘来到此地。
什么?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?
我年轻时,曾跟随着主人太田源六郎出外打猎,五六个人从清晨跑到午后,缓辔归来,正感疲惫,却下起一阵急雨。
一行人冲到最近的村子里,跳下马,想向百姓讨几件蓑衣。
此时,有人见到一个年轻女子拿着一捧沾满雨水的野花,俗名叫做山吹的,站在破败的茅屋门前;就指给源六郎大人看。源六郎大人为这幅画面所吸引,呆呆望着她。
我灵机一动,走过去对她说:“看,那边是源六郎大人哦,还不快把花献上去。”
女孩惊讶地缩回头去,又好奇地走上来,大约这辈子从未遇到我们这群人,毫无戒心地来到马前,将花束双手递给源六郎大人。
我们大笑着,号呼着,实在讲不出什么原因,只是想跟源六郎大人闹着玩。
可是源六郎大人满脸惊讶,接过花,两腿一夹,赶着马就走,也不顾泥水溅了我们一身。
唉!源六郎大人还是个少年,端庄肃穆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容易冲动的心!
多年后,有位大槻磐溪先生,根据这件事情写了首汉诗:
“村女应门未发辞,猎归逢雨乞蓑时。有华无实君看取!捧出棣棠黄一枝。”
这首诗前两句是没错啦,不过后两句一看就知是书呆子的瞎想,也许京都那种文明地方,村巷间还有读书人的后代,可以跟他讨论何者为华,何者为实。
我们武藏的荒野间,从源平时代直到今日,也没有那般人物。倒有一群张弓搭箭的坂东落败武者,专门抢劫过路人。
磐溪的诗盛传一时,不过,我对他这种任意虚构的态度实在是难以理解。
在我魅乐看来,只有确确实实发生在目前的事,才是可以讲述的,因为我是个真诚的人。
现在我发觉像磐溪那样编造谎言的人越来越多了。
以至芦屋道满和织田信长并存于世,根本就是胡编乱造嘛。
所以只得逃离了这个可憎之世,躲进了星野山深阔洞穴地下四层。
不,并不像你想象的那种隐士,我魅乐年纪虽老,筋力逾健,鞋底沾满了四海的泥土,使用过各种化名影响着天下大势。
听说过调界法师吗?
没听说过?太假了!
不要装出这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漠然表情!
老实说,你没听过也好。默默地藏在幕后操控一切,是所有战国阴谋家的共同愿望呀!
2
自从遥远的飞龙之章末期、星野山被发现以来,世上发生了种种变化。
在这个战国乱世,最流行的商品是钟表。
九州的名将,立花道雪也好,角隈石宗也好,都要掐着表才知道该干什么。
直到今天连神主八寻都改行开钟表铺,可见钟表已夺取了人类的生活控制权。
比妖魔鬼怪可怕多了。
据妖怪世界的权威,伯耆坊天狗的研究,越靠近海岸的地区,受到人类文化的侵袭越严重。
位于三河i_E的海神宫,住有一位水神王,号称要抢夺人类的时间。每当人们听到他这句话,就痛苦得满面流泪。
须知,在星野山深阔洞穴,“时间”并不是那么重要之物。
因为内陆地区的妖怪,与沿海地区的妖怪,观念有着绝大的差异。
不入山冥境的魔龙,让成群的百眼妖在它挖空的腹内又跑又跳好几百年,肋骨上留下了斑斑印痕,如果按月收租的话也是一大笔钱了。魔龙对此浑然不觉。
水神王的想法很接近于人类的思想,所以他遭到传统型妖怪社会的嫌恶。年幼的妖怪中,流传着针对其丑陋相貌加以讽刺的歌谣。他强大而富有,却不被这个世界视为英雄。
这是我魅乐游历诸国所体悟到的。
当你踏入“星野山地下一层”,首先是来到一个古老、迟暮的世界。
蛛网密布的长廊上,无头的青黑色铠甲飘浮在空中行走,地面上却留下了脚印。雕刻精细但已毁损大半的门后,风声如同野兽的低吼,呜咽不已。
沉睡的地下洞穴没有晴雨之分,也无白昼与深夜之别。
当我睁大眼睛,尝试以妖怪们的视角来看,它不再黑暗而令人生畏,而是灯火通明,客潮涌动,播放着今年在妖怪中得奖的流行音乐。
这里是一处妖怪超市,供妖怪们交换物资。铠甲是搬运工,飞蛾是通讯者,招手地灵是驻店促销员。
剩下的拂尘看守、木鱼达磨、灯笼火之流,是这家超市中迟钝的客人。
本关的前半部分,有一个宝物库,空荡荡地上着锁,从无妖怪把守,内有四五个藤箱,装满被销毁的格式帐。
但打开这扇门的钥匙,却由后半段的妖怪掌管着。这是妖怪们收集人类的行为分析而细心设计的。
因为人类这种满脑袋都是向前冲的生物,既已跑到那么深的地方,就会直接去关底找boss,不太可能回去打开他们早已路过的那扇门。
很多时候,宝物依靠妖怪们的机智而保全。
尽管外形粗莽,超市店长山风却是个心机很深的豪猪妖怪,考虑问题目光长远。
这从他从不使用复活一,不让下个版本破天之章的武艺侍们用命中率低下的乾坤一掷痛打它,就可以看得出来。
他是个精明豪猪,却时常忘带钥匙,把自己锁在屋外。而且他对自己的精明过度自信,准备了一只装有钥匙的箱子,以及几个有可能藏匿箱子的固定地点。
这就给人类以可乘之机。小学生也知道把家门钥匙藏在花盆底下之类的把戏。
我想提醒他,可以把钥匙掰成几小块,分别放在六七个地方。
可是告诉他也不会得到什么报酬,还要面对那张没表情的脸,算了吧!
山风所住的地方,我是非常熟悉的。
空屋之中有一块冒着黑气的大砚台,曾经有位武艺侍很爱用八什么的技能打它,据说是秒掉比较爽,还顺便让斗魂术极意发动,连万均丹都不消费,实乃举一得二。
旁边搁着两只草编的枕头,前来试胆的人类喜欢枕着它入睡,它绝不反对,等到人类睡熟时,就会偷偷抽身而起,让那人的脑袋沉重地落在冰凉的地面上。
南向与北向的墙壁上,各有一张骷髅脸悬在空中。屋顶上还攀缘着一只不青不蓝的小鬼,时而探出大头来望一眼。
小鬼张望的地方,便是星野山地下二层的入口。
3
在下魅乐,是入口处那个僧侣正努力找寻的魅乐。小声,别被他听见了。
这个人你是不会用到他的,不要傻傻地对话了。
就让心肠善良的魅乐来告诉你,你来到这里的原因。
本关是人类世界与星野山地下的交会点。
虽然在比地下一层更远而不容易到达的地下,却有较多的人类活动迹象。
本关的妖怪对人类气息比较不敏感。
只有两种怪物会识破隐身,一种是每个阴暗潮湿角落飞舞的操魂大蛾,一种是叫做巡查兵的忍者。
说到巡查兵,就不得不提起“星野山秘道传说”。
众所周知,星野山地下二层和地下八层的boss,是同一人物。基于这种设定的存在,邪术师必须不断穿梭在二层和八层之间。
在妖怪中普遍相信,地下二层与地下八层之间有暗道,暗道内设密室,储藏着邪术师拥有的上百箱优质晒黄烟、五包红茶叶、几十大桶葡萄酒、以及数百担山核桃、芝麻、瓜子、花生、肉干。
部分有钱有闲的妖怪成立一个星野山地下探险同好会,招募了10名巡查兵进行探查至今,尚未找出邪术师的暗道。
奇怪的是人类对这个传说毫不在意,他们认定二层后面不会是八层。
有四位僧人和一位药师迷失在这一层,数不清的人类跑来寻找他们,企图把他们带回人类世界。
你们也是其中之一。
这四位僧人分别叫做红莲僧、冰气僧、完全恢复僧、仁王挺立僧。不要被名字欺骗了,仁王挺立是每个僧都会的群众性体育运动。
——等等,你有没有发现问题?
组满七人才能进星野山,所以其实还有一位侍和一位神职。没有修理。
不过在这个打TD找个锻冶要找上一小时,武士道还会豪气地说“没关系!我有TD发的修理石”的年代,也没必要计较那么多,对吧。
在这个团队进入星野山后,四位僧和一位药师陆续分队被抓了。题外话,如果神主脑筋正常的话,一定会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都找到,但是这位神主他刚好是路痴。
最后,只剩下侍和神主互相握着手,在这个盘旋曲折的地下洞穴中前进。突然之间他们面前出现了二人高的黑影。
年轻侍的脸变白了,迅速抽出闪耀着冷冽蓝光的太刀。
神主没拦住他,大怒:“没看过熊吗?笨蛋!”
巨熊感应到环境有异,不满地朝年轻侍挥了一掌,侍踉跄躲开,熊因为扑空而愤怒,突然猛冲而前,侍失去平衡摔倒了。
侍绝望地躺在地上,紧咬着嘴唇,望着神主。
“嘶呜呜呜呜……”
神主顾不上答话,猛吹他的招噩梦之笛,熊发出古怪的咕噜声,昏昏然趴在地上入睡。
一时间神主放松了下来,额头上渗出冷汗,他一脸不爽地半跪下来,查看侍的伤势。
“那是啥?”身体的剧痛让年轻侍变得更加敏感。
神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在那个昏暗的路口,操魂大蛾的浮肿身躯木然浮在空中,只有四片翅膀急速颤抖,好像在不可见的狂风中舞动。
“快走!”
惊惶失措的神主把侍抱起来跑掉了。
……后面的故事你真的想听吗?
请看信on同人本《云外苍天》第二集。魅乐推介。(鬼才知道有没有第二集)
4
在下是魅乐,兼职担任星野山免费导游的魅乐。
本关是星野山深阔洞穴的第三部分,由于近水而栖息着许多河童。
虽然不知它们是从哪里出入,不过屋外每条走廊上都布满了河童。
屋内由几种山精或者是风狸占据,河童不会进入。
川太郎曾对我解释过:狸猫很臭,山精太吵了,怪旅人长得太像人类,令其生出憎恶之情。
不过若被人类惊扰,河童也可能一路窜进屋子里,因为人类是河童最讨厌的生物,足以用天敌来形容吧!
普通的隐身也会被河童嗅出来识破,是其他妖怪都办不到的。
栖息于屋内的妖怪对人类不敏感,只有在你们现出原形时,才会主动攻击。
这其中就有身怀异宝而不自知的“恶作剧小僧”,它们是金钥匙的保护者。
你看我为何要把重要的钥匙交给他们保管?
因为自从我第一眼发现,就喜欢上了这种数量甚少,名字糟糕,平凡无奇的妖怪。
它们充满感情地用长舌舔着它们看到的一切东西。
尽管外形那样破烂肮脏,但破烂的外表下隐藏着真挚的感情,这才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东西吧!
唉,我魅乐都想流泪了。
本关共有五名恶作剧小僧,分别持有一把金钥匙,可以打开最后的门。
而本关的把守者不落提灯……
老实说,我是从地下一层捡了一只比较大的灯笼火就扔下来了。
因为它体格壮硕,留在地下一层那种像菜市场一般拥挤的超市里,可能长不好。
想着在下层地方养着,空间更自由一些,精神也会比较好,
烤起来肉多——
啊,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,没听到吧。
但凡什么东西被命名为不落,即是表示比原来更强壮和厉害一点,神主也是,提灯也是。
不过这种话连你们也不会相信的。
原想把它扔到四层亲自照料,可是因为它身宽体大,卡在三层下不去了。所以,就管它叫不落提灯。
它每天都在无忧无虑地长大。
身为出家人,我双手合十,对它略感歉疚。
但是想到可以亲自动手烤、切、腌制一整条这么肥壮的不落提灯,就心生幸福之感。
5
雨淹没了台阶……
雨漫过地面……
蚁群涌出栖息地,向地势稍高处逃窜。
浑浊的水面上逐渐漂起落叶和茅草,而后是难以分辨的竹篓、扁担、猫车、妖怪的化装衣物、蓝葛笼的残骸、最后是被冲塌的房梁。
这个月以来,非同寻常的,将空际的微光都打散打暗,把地表淹没在一片汪洋中的大雨,好像预告了我魅乐的末路。
据传,挡路和尚扒着房门缝隙向外张望,或者慌张地躲藏在屏风后,却还是被人类逐个拖出来翻找僧衣的踪迹。
为了一些不值钱的天河石和石榴石,人类砸毁了许多妖怪藤条箱,焦臭的味道从地下远处一直飘到我居住的别院。
连金钥匙都被找到了,魅乐的藏身方法被破解开来了。
我愤怒地想着我的运气之差。如果不下这场雨,他们本来要越过三十六重机关才能找到我呀!
可是如今整个一楼都快要被淹没了,种种防御机关形同虚设,水位上涨,人类划着小船在星野山地下四层横行无阻,到这里来也只是时间问题。
只能祈祷他们被什么东西钩住绊住,也许是房梁上挂着的腊肉,或者是被困在屋内乱挥小手的降雨小僧。
我坐在二楼的阳台上,河童从水中冒出来,爪子搭上了栏杆,摇晃了一下他那颗猥琐的脑袋,甩出一道水迹。
“哟,川太郎。”
“老头子,外面有人类。”
“为什么你这个家伙——”我努力地把词语拼凑成整句,“一点也也也不害怕?是活的还是死的?”
“坐船来的人类,有六七个。”
“简直像在做明天要下雨,后天是晴天的天气预报。喂,河童,现在我们有大麻烦了!”
“不用惊慌!”川太郎说,“狸猫婆婆跟我商量过,现在我们主要工作是掩护魅乐老头逃走。”
“逃走——怎么可能!”
“两个小僧负责纠缠敌人消耗他们的力气,怪力鱼人趁机攻击,狸猫婆婆变身为没脸旅人,依靠分身之术吸收一部分伤害……”
川太郎激动地描述着它的作战计划,“看我,只用了12天把咏唱之韵还有完全回复都修出来了,左手戴上借蓑婆的手镯,比高等医术还像高等医术!对人战嘛,妖怪又不是不能打!”
“不知道那个手镯是什么玩意,但丢下妖怪们自己逃走,那不是我魅乐干得出来的事情呀。”
“这是狸猫婆婆的要求。虽然他们声称只想把您带回人类的世界去,过人类可憎的生活,不过大家认为他们的实际计划是杀死您。如果把您藏起来,他们就会发现过不了关,士气大幅降低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
外间传出一声巨响,我们的谈话中断了。河童抖索着跳进阳台,我们像挡路和尚那样藏在门后张望。
有两个小僧翻倒在地上,舌头拖在身旁,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,看来他们完成了使命。
凶手是一群服饰奇异的人,与其说是人类,不如说是魔物。
神主的黑狩衣上到处都是妖怪藤条箱溅出的蓝色血迹,肩膀处还刮破了。凤尾冠的两条长须已经折断,充作绳索把几袋干粮和肉干系在腰间。弓的末端光秃秃的,中间有部分没脱落的雕饰,得仔细辨认才能看出这原先是一把凉风朱涂弓。
另外一个家伙身穿南蛮骑士服,全身糊满青蓝不一的污痕,眼罩早已肮脏不堪,粘着几片草叶,他把铁炮戳在地上当作拐杖拄着,显见已经疲惫极了。
第三个家伙简陋的头盔下满头凌乱黄毛,具足上到处是爪子造成的破损和武器敲击后的凹陷,不知经过多少场的恶斗。
还有一个女药师,头戴可爱的南蛮帽,身穿红色短上衣和绿色灯笼裤,下着很有腿型的白袜,在这群人中算是唯一不古怪的,可是浑身湿透,站着瑟瑟发抖,似乎曾经失足摔到水里。
………
他们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长途跋涉才来到这里……
在我思考的时候,这群人踢开拉门闯进来,抓住了川太郎。
“喂,他是个非常可靠的家伙。如果想伤害他,就把你们都变成星星吧!”
尽管如此大喊着,那些家伙却感受不到我的悲伤。这些贪婪的人类,一看就是在脑内打着算盘计算修装费。
我发现变装狸猫倒在佛像的一角,作为年老的狸猫婆婆,它的连击已经不能对人类的盔甲造成像样伤害,而且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人类难道不觉得伤害这个年纪的老狸猫是件很可羞耻的事吗?
原本思考着是否要对人类使用绝招,事已至此,手下留情也没有意义。
“同室相向!”
嗯,不愧为大招,除了神主以外都中了!
我等待这场好戏开始上演。
锻冶第一个举着生锈的流星十字枪向神主刺去。
虽然招式有模有样,可是毫无命中的技巧,被神主轻松避过。
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发生了。
神主使用了全体解咒·贰。
结果,三段射击、四连击、五连击、以及一连串的普通攻击,全都落在了我身上。
就像被千百个铁锤同时敲击,血槽一下子掉到了快要见底的位置。
啊啊……主角怎么可以在四层就挂掉!后面还有六层啊!
就快倒下时,我仿佛听到狸猫婆婆在耳边低语:
“快对自己用极乐净土,这是人类现在最流行的招式啊……”
“虽然那么讨厌人类……要是能用人类的方式拯救你,也无所谓了吧……”
顿时胆气一壮,我可是追随过太田源六郎的人,曾经把僧兵的第一本特化书练到皆传。
抄起长枪,如鬼神般站到众人面前。
“罚当·肆!”
……好像有点不对。
难道我装错技能了?特化技能不是应该比非特化技能厉害吗?
“谁的镜头?”有人说。
“我的!”可爱的药师大喝一声。
“○○流 光波术”
造成了213HP的伤害。
魅乐死亡。